马老爷子死了，在丈夫撒手人寰的那一刻，老太太忍不住老泪纵横，嚎啕大哭。哭声有些嘶哑，有些歇斯底里，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倾诉，显得格外凄凉。
这是老太太平生哭得最厉害的一次。50年了，每次丈夫喝醉了酒撒酒疯，拳头像雨点般砸在她的身上，她都没这么哭过。那个时候，她不是不想哭，而是不敢 哭。"我让你哭！你再哭老子就打死你！"每次挨打时，丈夫满嘴酒气，凶巴巴地挥着拳头瞪着眼。
望着死去的丈夫，现在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痛痛快快地大声哭出来了。是啊，跟了他几十年，她心中确实有太多的憋屈。
前些年，老太太柱着拐杖特意来镇里找过我，她知道我学过《易经》，懂点八字。
"侄儿啊，你能不能帮老婶婶算算命，看我还能活多久?"村里人有个习惯，比自己小很多的，都会叫侄儿，这样显得亲切。
"您老人家命长着呢，至少可以活到85！"我宽慰她说。
"怎么?我能活到85?，吃这岁数做什么，还不是多遭罪！唉！"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帮你老叔也算算吧，看他还能活多久?"
俗话说"穷算命，富烧香"，人只有遇到了烦心事才找人算命，有些人确实信命，有些人是为了寻求寄托或心灵的慰藉。
"老叔也能活过80岁！"我告诉她。
"惨了，惨了，不如我死了算了！"
我迷惑了，谁不希望自己家人身体健康，多福多寿，可马老太太她？
老太太抹了把湿润的眼眶，跟我讲起了她的故事：
"1965年，我出嫁了，嫁到了隔壁前进大队一户马姓人家，那一年我19岁。
那时的人思想保守，不懂得什么自由恋爱，特别像我们生活在山旮旯里没见过世面的人，婚姻全由父母做主。一般姑娘长到十七八岁就会有媒婆找上门来，媒婆的嘴滑溜溜的，为撮合一门亲事，尽挑对方好的说。
我父亲起初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说自己姑娘还小，等上一两年再谈婚论嫁也不迟。其实他早就听人说过，对方脾气不好，爱喝酒，而且好吃懒做，不服正业，担心我嫁过去受气。
可母亲的想法不一样。她认为闺女大了迟早要嫁人，晚嫁不如早嫁，早点嫁出去生上一堆娃，也能早享福，何况对方家庭条件还不错，嫁过去不会吃亏，至于对方脾气好不好，闺女只要顺着他点，不和他挤怼，日子也会过得下去。
我母亲的话其实是托词，她真实的想法是把我嫁出去，收一笔彩礼，然后用这笔彩礼钱给我哥娶个媳妇，哥28了还没娶亲，她心里急。
60年代生产队是出集体工，没分田到户，社员每天出工都记工分，靠工分吃饭，男社员每天记10分，女社员每天记8分，年龄小点的能干点活的记5分。
嫁到马家以后，我白天在地里干活赚工分，晚上做饭、洗衣，收拾家务，一天也没有清闲过。
我是劳苦命，这点我认了，如果两个人性格合得来，相处得好，多做点事，累点苦点其实算不了什么。
他本来就喜欢喝酒，自从我生了两个女儿后，他喝酒就越来越厉害，基本上一喝就要喝醉，喝醉了就动手打人。
小女儿5岁的那年，有一天，他喝醉了，无缘无故找岔子打了我几个耳光，我背起女儿想回娘家，他见我要走，猛地抓起一把椅子向我狠狠地砸过来，我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的额头上一阵剧痛。我用手捂着额头，血透过指缝，汩汩地流了下来，两个女儿惊慌失措，吓得哇哇大哭。
从19岁跟了他，这几十年里，我已经数不清被他打过多少次。我父母是好强、爱面子的人，每次挨打，我都没敢告诉他们，我怕他们伤心。
后来年纪大了，双方的父母都过世了，两个女儿也长大了，他打我也打得少了些。
60岁以前，两个女儿为父亲撒酒疯的事，没少跟他争执过，但没有用。她们也几次劝我离婚，要我离开这个家，我都没有下定决心，没有那种勇气。我想，虽然过得不好，我也要维系这个家，要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有了家，孩子们才会有归属感！
我现在75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我想，要么我死了，一了百了，再不用受气了。要么他早点死，我还能享几年清福，安安静静的过几年清净的日子！"
几十年的夫妻已经过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可说呢?
对于已故的马老先生，我不想评价什么，我只想说，作为一个丈夫，您是失败的，是不够完美的，但愿有来世，来世希望您好好善待自己的女人！对于马老太太，我只能送上祝福，愿岁月静好，祝老人家快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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