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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表面看起来依旧是仙雾渺渺，瑞气飘飘，一派仙家祥和气派。
天帝坐在金碧辉煌的金銮宝座上，却是面色隐含沉重。空旷的大殿之上，只有一个长着银白头发和胡须的老仙翁垂着眼皮，如入定一般站在那里。
他的个子不高，微驼了背，头上束了一个古旧的木冠，长长的头发和胡须直拖到地上。手中拄着一个同样古旧的木头拐杖，杖头枯枝虬嵘，看不出形状。
天帝对这个不起眼的老翁却十分尊敬，原本命人准备了座椅，可被老翁谢绝了。他像一截老树站在那里，超脱淡然，仿佛身外一切都与他无关。
“木元仙翁，孤今日请尊驾前来，是有事相问，不知……”天帝沉吟着开口道。
木元仙翁抬抬眼皮，一双看似浑浊的眼中却是看穿岁月的了然。
“陛下，是想说近来三界不稳的事吗？”
天帝点点头，他掌管天界三万八千年了。一直以来，三界有过纷争，有过震荡，但潮起潮落，花生花灭，一切都按照天道循环，生生不息。
可是最近天界灵气有些不受控制，天河倒流，琼花枯萎，异象频频发生。
而人间则是灵气微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浊气四处作乱，搞得魔邪横行。妖怪们也开始不断攻击人类，人类修行者纷纷联手对抗。
冥界就更混乱了，关押在九幽之地的各种冤魂厉鬼冲破困阻，逃到人间又是一场灾难。每天还有新的冤死之魂大量涌入地府，致使冥界每日焦头烂额，冥王都要愁白了头，几番上天帝那儿抱怨求助。
天帝一开始还算沉得住气，调兵遣将派人分头去三界察看治理，不过效果甚微。
直到他进入了那个凌驾于九天之上的至高空间，看到代表了天地秩序、万物轮回的天道柱竟然发生了倾斜，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天道崩裂，那么三界也将随着崩塌，这个世界将被虚空撕裂，湮灭于虚无之中。
天帝不明白他这个天界之主当得好好的，怎么就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六神无主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人——泫镜大神。
这位据说在世界之初便存在的神秘大神，应该会有办法化解这场灾难吧？
可惜不管天帝怎么在浮珑宫外求见，泫镜都没给予任何答复，就好像即使世界毁灭也与他毫无关系。
天帝无奈，胡子都捻断了数根之后，忽然又想起一个人了，那就是住在云岫山的木元仙翁。
这位老神仙老得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年岁，与泫镜不同，他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但天帝记得很小的时候父皇说过，三界之内，没有木元仙翁不知晓的事，他只是听而不言，视而不见罢了。
抱着姑且试试的心理去请这位老神仙，没想到木元仙翁却没有拿架子，很痛快地便答应来见天帝。
“陛下，”木元仙翁慢吞吞开口道，“相有虚实，物有真假，陛下又如何判断自己现在是虚是实，是真是假呢？”
天帝一怔问道：“仙翁这是何意？”
“一切皆有定数，有始便有终，有生便有灭。你我都身在局中，穷己之力也逃不出这场因果，又何必枉费心机。”
天帝听出一丝端倪，不由得心神俱震。木元仙翁的话中透露出太多让他难以接受的信息，难道他贵为三界最高的掌权者，都只是冥冥之中一个操局者的棋子？
“老神仙可否再多告知一些，难道我们只能等待着天道崩塌，三界毁灭吗？”
木元仙翁又抬眼看了看强自镇定的天帝，目光如同沉淀了无数年月的古井，看不出丝毫情感的流淌。
“老朽无法回答陛下，因为我也是局中之物，只不过多少窥得一丝玄机。老朽只能告诉陛下，其实这并非第一次了。”
天帝这回彻底被震住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收！”
随着一声轻咤，空中的邪魔化作一颗黑红珠子落了下来，一个洁白的手掌伸出接住了它。
红衣女子随意看了一眼便丢进了腰间的一个锦袋中。那锦袋看起来不大，可里面挨挨挤挤却已经有不少大大小小同样的珠子了，只不过从外面看不出来而已。
秦风收好断情，与月可儿走到月芜身边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妖魔鬼怪在人间作祟，太不同寻常了。”
月芜闭目凝神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那古怪的浊气都是凭空出现，然后在空气中潜藏着，贪婪地吸收掉原本充盈的灵气之后，就会寻找合适的目标钻进去。
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神，只要你心中有一丝恶念，都会被它无限放大。一旦被迷失了自我，就会变成一个被欲念支配的怪物。
“究竟发生了什么？”月芜喃喃道，若一直这样下去，人间灵气都会被浊气吞噬。那么到时候，山川枯竭，万物死寂，人界会变成一片死地。
天帝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毕竟三界息息相关，一界摧毁，另外两界也将不复存在。
再说还有泫镜呢，他那么厉害，随便一出手应该就可以摆平了。在月芜心中，那个白衣出尘、冷澈淡然的人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一想到泫镜，担心什么的立刻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天空中浮动着暗红的云霞，太阳的光芒不复以往的温暖热烈，变得晦暗低沉。
长栓将砍好的柴用绳子捆好，擦擦脸上的汗水，看着有点不同寻常的天，心里直犯嘀咕，这种不祥的天色还真让人不舒服。
将沉重的一捆柴背在背上，长栓脚步轻快地向山下走去。他是一名樵夫，长年累月在山上砍柴，早对这个工作驾轻就熟了。
下山的路上，长栓脚步迟疑了一下，然后便放弃了上山时来的那条路，转入一条遍地乱石的小路。
这条路不太好走，脚下磕磕绊绊，忽高忽低，也就长栓这种走惯崎岖山路的人能走得比较顺当。
小路七扭八拐的，转了好几个弯眼前才豁然开朗，是一片堆满大块石头的空地。
或许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一条不小的山溪淌过，冲刷出了这片石滩，后来溪水枯竭，于是便留下了这些石头。
长栓望了望长满青苔的一个石堆，试探地问了一句：“喂，你在吗？”
石缝之中有一物动了动，然后钻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来。他看起来如同人类一岁婴儿大小，穿着一个小红肚兜，露出嫩藕般的臂膀，一张粉团似的脸上笑容可掬，像极了年画上的福娃。
只是这荒山野岭的，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出现在乱石堆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更何况他的眼睛瞳仁是银白色的，与其对视时多少觉得有些恐怖。
“你来啦！”小娃娃从石缝中探出上半身，高兴地对长栓打招呼。
长栓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小包松子糖来，这还是他上次赶集时买的。要说起来他光棍一条，也没个孩子，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买了这种哄孩子用的玩意。
“给你吃。”长栓简短道，远远地把糖抛了过去。
小娃娃眼睛一亮，眼巴巴瞅着那糖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到了离他不远的一块石头上。
小胖手费力地伸了伸，却还是够不到，他的下半身似乎卡在石缝里，无法自如行动。
长栓犹豫了下，在想要不要上前去帮他再递一下的时候。小娃娃一噘小嘴，轻吹了口气，那包松子糖便像被无形的手托起，送到了他的面前。
小娃娃咯咯笑着，抓起松子糖塞到嘴里，好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大哥哥，谢谢你。”小娃娃边美滋滋地吃着糖，边眨巴着大眼睛对着长栓含糊道。
长栓嘴角扯了扯，僵硬地笑了一下，心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
那日他的柴刀从山顶掉落，他下来寻觅之时，无意中发现了这片石堆，石头中居然趴着个小娃娃吓了他一跳。
那小娃娃看到他还特别开心，满面笑容地与他打着招呼。长栓一开始以为是谁家的孩子丢到这里了，后来才意识到这个小娃娃根本不是人类。
他半是好奇半是害怕，不过看小娃娃一直笑眯眯的样子倒也不吓人，就大着胆子跟他说起了话。
小娃娃说自己一直就在这里，因为不能挪动地方，所以他很寂寞。偶尔有动物或人经过他便会很高兴，希望可以有人停留一下脚步，陪他说说话。
长栓看着这个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容，心中不禁生了怜悯，有时候砍柴途中便会拐过来看看他。
这次因为他带了甜甜的糖，小娃娃显得非常高兴，一直兴奋地挥舞着小胳膊笑个不停。长栓却有些心不在焉，一面应付着小娃娃的童言童语，一面偷偷观察着小娃娃的反应。
这时空气中有一缕肉眼难见的黑红浊气，无声无息地飘到了长栓的眉心，然后咻一下子钻了进去。
小娃娃看到了，笑语声戛然而止。他小小的脸庞第一次失去了笑容，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伤心之意。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本能地对那东西感觉厌恶。这些天一直有这种黑红浊气在他周围飘浮，试图钻进他的身体，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才躲了起来，没想到却害了这位大哥哥。
长栓毫无察觉，只是感觉自己摇摆不定的心一下子做出了决定。自己老大不小了，却一直没娶上媳妇，还不就因为仅靠砍柴勉强混个温饱，没有多余的钱操办婚事。
有一日听村里老人闲谈，说起山上有千年老参成精，变作胖娃娃的模样，要是能有幸抓住一个，可是能卖好多钱呢。
他心中一动，就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个小娃娃来，可不就是传说中描述的人参娃娃的样子，如果能把它抓住……不行不行，那个小家伙那么单纯可爱，自己怎么能动这种坏念头呢。
无数次邪恶的想法在脑中浮起，又无数次被良知压下。直到村里的媒婆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是邻村的一个姑娘，他偷偷去看过，长得还算清秀，他很满意，只是女方父母提出的一笔彩礼让他犯了难。
人家说了，不管谁，只要出得起这笔彩礼，姑娘就嫁给谁，还真有其他竞争者回去砸锅卖铁地筹备钱去了。
长栓却是家徒四壁，砸锅卖铁都没资格，可他又真的喜欢那个姑娘，实在是不甘心，于是这心思就又动到了人参娃娃身上。
那包松子糖他是做过手脚的，里面掺了他从庙里求来的符水。据说可以让山中的精怪现出原形，失去反抗能力。
长栓的眼睛中开始有红丝浮现，他紧紧盯着明显开始变得不精神的小娃娃，目光中满是贪婪。
“大哥哥，为什么……”小娃娃伏在石头上，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却不愿相信是眼前这个总是来陪他聊天的大哥哥做的。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长栓咽了口唾沫，伸出颤抖的手向小娃娃抓去。
天空中忽然吹过一阵寒风，有淡淡的清冷莲香飘落。一个全身纯白的女子踏着雪莲而来，冷冷地对下方的长栓喝道：“住手。”
长栓却是鬼迷了心窍，不管不顾地拉着小娃娃的手用力一拽。
小娃娃光溜溜的身体被硬生生从石缝里拉了出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彻底懵了。（原标题：《月芜之天道将崩》，作者：清雪初岚。文章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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