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就愿意读书。要说是读书，其实很勉强的，因为很多时候是读字。那时，还没有上学的我，每天最盼望的事儿是上小学的姐姐快点放学。姐姐放学回家，放下妈妈用碎布条拼成的花书包，搬过小板凳放在炕沿边下坐下，然后拿出书本写作业。姐姐写作业时，我是不敢捣乱的。只是趴在炕上静静地看姐姐一笔一笔地写着，偶尔遇到她教过我认识的一个两个字，就用手指着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两个字也不敢大声的读出来，因为姐姐因为这事儿教训我可不是一回两回了。等姐姐写完作业了，我终于可以拿起姐姐的书，小心地一页一页的翻看，不时地让姐姐给我读。如果遇到姐姐作业少心情好，她还可以抱着我满屋子转着看，从东墙转到西墙，从炕上转到地上，从里屋转到外屋。看什么呢？糊墙的报纸。那时农村的土房室内的墙面大多是用旧报纸糊的。姐姐先是挑我认识的大字让我在报纸糊着的土墙上找，仅大我三岁的她吃力地抱着我仰着小脖儿找啊找啊，找到了，姐弟俩一阵欢呼。找不到，我就说墙上根本没有。姐姐有时也使坏，挑一些我不认识的字让我找。结果是当然找不到。其实，每每这个时候都是她累了，不愿意抱我找了。记得我女儿小时候我们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识字卡教她认字。她耍赖不愿意认读的时候，我就给她讲我小时候在墙上认字读书的事儿。女儿听着听着，忽然来一句：“报纸糊的墙什么样啊？是不是可以随便画画？”
终于上小学了！刚刚上学那会儿，老师每天教的字我都认识。于是我就跟高年级的学生学他们的字。那时条件艰苦，我们是三个年级的孩子挤在生产队的一间仓库里上课，也就是复式班。一个老师教我们三个年级，给一年级讲完，留作业写。然后再给二年级学生讲，讲完留作业写。再给三年级学生讲。有时，老师给二三年级学生讲课时，我往往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大声的回答问题。老师很宽容。既不批评，也不表扬。
慢慢的，我不断地读啊读啊，读了很多有字之书。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时读《红楼梦》。那时，可买不起这些书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去同学家里写作业，这名同学的父亲是我们大队的会计，那时算是农村的文化人了。那天，正好他父亲没在家，碰巧那个装书的柜子没有上锁。我们写完那作业。他带着几分自豪地把他父亲的书箱子打开了。哇！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书！《史记》《前汉书》《后汉书》《左传》……满满一箱子书。每本书都用牛皮纸包得板板整整，用毛笔书写的书名。看得我垂涎三尺。就央求他说借我看看吧。尽管好多书名都没听说过，就更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最后，他偷偷地把用牛皮纸包着的三本《红楼梦》借给了我。为什么借它呢？感觉在红楼上做梦，这书应该不错的。多年以后，读中文系的我在大学图书馆里读那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散发着恒久文学魅力的古今中外名著时，还时不时的回想起自己曾经囫囵吞枣地读完《红楼梦》情景，因为偷着借给我可以，但只借三天。他怕他父亲知道后会胖揍他一顿的。想想那么精美的文字之书，竟让我读得狼吞虎咽。真是遗憾。
过了而立之年，成家立业的我开始教女儿读书。一开始，每天我和妻都会循序渐进的教女儿认字，渐渐地她自己也可以断断续续的读一些儿童书籍了。说是教她读书，实际上我每次读得都很认真。也许人这一生缺什么总得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补过来吧。女儿渐渐的大了。我更多的是带她去读大自然这本无字之书。几只七星瓢虫，我和她能在一个阳光煦暖的午后，读整整一个下午。她一只一只的数着，怎么有的瓢虫后背不是七个星啊？在北戴河，我们光着脚，走在软软的沙滩上，捡海水冲上来的贝壳，一道一道读着贝壳的纹路。在五大连池，我们攀上黑龙山顶，读着几百万前喷发留下的巨大的火山口。在广阔的草原，我们读着一枚枚野杏，读着一朵朵野兰花，读着草丛中倏尔远逝的野兔。在家乡的湖面，我们用小船读着水波，读着水鸟，读着夕阳……大自然这本无字之书，读得令人陶醉。
而今我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女儿都已经上班好几年了。多年养成的读书习惯倒是一如既往，偶尔有时间也会时不时的来上一次行万里路。只是总感觉现在的读书也好，行路也罢，似乎多了点灵魂的反思，似乎更多的是读心灵之书。
标签： 读书
